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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为什么活着?成长、结婚、生子、衰老、死亡,下一代接替上一代进行这个循环…… 相对于无限的时间,人的生命长度短若尘埃。但这短若尘埃的,却是人最重要的一生,我们该如何度过?
0.5毫米
豆瓣 8.3 IMDb 7.3
凤凰卫视电影台 5月19日 04:15
《0.5毫米》是安藤桃子执导的第二部影片,根据其在2011年出版的同名小说改编,被评为第69届日本每日映画大奖最佳编剧奖、2014映画艺术日本电影十佳片、第36届横滨电影节年度十佳第三位等众多奖项。
电影上映那年,安藤桃子年仅32岁。很难想象,一位如此年轻的导演,用超过3个小时的时间,能够运用如此细腻而隐晦的技法,讲述了一个关于“人”的问题。
2种偷盗:衰老与尊严
年纪越大,总能感慨“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一年、五年似乎总在一眨眼就过去了。人无可避免地衰老,我们应当如何面对“白发苍苍”?我们常说“时间是个小偷”,安藤桃子用“偷窃”这条暗线将故事章节串起来,可谓别有深意。
石黑茂,年轻时为汽车修理工,年老执拗,会因为10棵树变成4棵树痛苦不已,也会因为别人不理他而扎破别人的自行车轮胎……年老的他,是位“自行车偷窃者”。
石黑茂代表着“社会与老人”的关系,他多次提及“男子汉”般活着,说:“我很认真地存钱,不给孩子添负担,我要一个人过完余生。”
但现实是,当时间过去,年老降临,随着身体机能的下降,“老年人”被划分为“弱势群体”,与社会的疏离逐渐产生。因此,当有一个人愿意倾听他的话,他就能把他当作朋友,哪怕那个人是个专门针对老年人的诈骗犯。
当佐和说“朋友是不会骗你的”,他拍着自己的脑袋痛哭流涕,不是因为朋友是诈骗犯,而是因为自己努力构建的“社会关系”又一次崩塌——再一次被社会“遗弃”。
真壁义男,年轻时是海军,是受人尊敬的老师,说话做事喜欢“端着”。为了保持自己的尊严,他对护工称自己要出去教学生,实际上只是坐在荒败的山坡打发时间…… 年老的他,是个“有色书籍”偷盗者。
真壁义男,代表着“家庭与老人”的关系,家里有一位久病卧床的妻子静江,家里请的护工照顾他俩也是“敷衍”。
真壁义男有一个很珍视的皮包,里面放着很重要的文件。护工好奇之下打开,发现里面东西很乱,就全部扔掉了。佐和问起时,护工只是说,反正他又不记得(真壁义男患有痴呆症)…… 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仅仅是因为自己年老了,让人悲伤。
在日本日渐老龄化严重的情况下,被电影刻意挑选出来的这些人、这些老人,都是有“缺陷”的个体,总是具有某种代表性:疏离、跟不上时代,年轻人投来的同情与敷衍……哪一样不会在心里破开一道裂痕?但他们对这道裂痕又无能为力。
在影片中,安藤樱饰演山岸佐和,其主演的作品包括《百元之恋》《小偷家族》等。参演这部影片的时候,安藤樱仅有27岁。
尽管进入这些老年人生活的契机“不良”——佐和无家可归,抓住这些老人的缺陷威胁他,获得留住的机会。但在与这些老年人相处的过程中,佐和被“美化”得犹如天使。
她所做的是照顾,更可以说仅仅是让老年人回归“正常”,有尊严地活着:佐和帮助石黑茂一辆一辆还自行车,给躺在床上的静江涂美丽的指甲油,陪真壁义男看电影……
但电影要表达的是,佐和只是其人生的一段亮光,并不能解决问题。石黑茂最后还是进了养老院。在真壁义男家,还是由于侄女的到来选择了离开…… 这个课题社会无法解。
不过,在最后,佐和有一段对话很有意思。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有趣的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每个人都值得被看见,值得被记录。
但如果《0.5毫米》仅仅是讲述这个问题,并不能赢得如此多赞誉,它想要挖掘的社会意义远不止于此。
1种构图:战争与罪恶
整部电影的拍摄手法与构图很具有日本传统风格,干净、色调清新、朴素淡雅,勾勒出一种日常、安静的基调。电影很喜欢使用中心构图法,讲究对称,看起来唯美而又带着一点不可靠近的距离感。
不过其中有个“特殊”,影片中,已经患了“阿尔茨海默”的真壁义男有一段对话。虽然是对话,但镜头全程只有真壁义男,长达约8分钟的时间。影片完全采用一个机位、一个角度,从肩膀到头顶充满整个镜头一直不变,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在这段讲话中,他来回反复地说着:我想现在要死了,我现在要死了,美国兵也一样,没有比战争更愚蠢的事情,活着的人真是奇迹……
根据真壁义男的话,他当时在爱宕号服役。爱宕号,是日本二战期间有名的重巡洋舰,参与过在东南亚、所罗门的行动。真壁义男提到的美军,应该指的是在1943-1944年对美的作战中,这艘舰最终被美军军舰鱼雷轰炸沉没(来源百度百科)。
这段戏被安藤桃子称为是在整部电影中印象最为深刻的戏。如果说日本不愿意谈二战,那么真壁义男的话则可以视为导演安藤桃子代表的反战思想:罪恶、愚蠢、丢人……
0种性别:父权与女性
电影始于性别:片冈雪子开出高价,让佐和与躺在床上的老人片冈昭三睡一晚,片冈昭三半夜对佐和图谋不轨,在争斗中取暖器起火导致火灾……
在与其他几位老人的相处过程中,均有直接或者间接的性暗示,比如石黑茂说:“你可以和我一起洗澡”,比如真壁义男偷看佐和洗澡,佐佐木摸佐和的腿…
不过,在这部电影里,对于佐和与他们的相处之道来说,受众似乎可以慢慢感受到,佐和与他们的关系,不是男人和女人,不是年轻人和老年人,只关乎“人”,回归作为“人”所需要的特性。
性别被淡化,或者说隐化,佐和在真壁义男家与护工的一段对话中达到顶点。护工说,和老年人相处有什么益处,作为一个女人,应该结婚生子——代表传统父权结构下的关于女性看法。但佐和的回答是:如果这么说,我是毫无未来的,我不是女人(结尾处,佐和自述中说自己没有子宫)。
但电影最终又回归到了“性”。从真壁义男家离开,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电影的起点:佐和遇到了片冈雪子的女儿真,进入了真与父亲的生活空间,隐藏的谜题涌现:在那场火灾发生的那晚,片冈雪子自缢而亡。
虽然影片没有提及,但可以推论出片冈昭三在真很小的时候,企图对真图谋不轨。雪子选择了隐忍,剪掉了真的头发,把她当成一个男孩子培养,不再让她靠近片冈昭三的屋子。这部分剧情在此前就已经有隐喻:真壁义男与佐和看的电影《少女》,其中有爷爷对孙女的窥探……
在看电影过程中,佐和笑得不合时宜,以及蹲在电影广告牌下的无助也就显得意味深长。
最终,电影给了一个“美好”的结局,佐和帮助真穿上了代表女性的裙子,帮助她从父亲的房子离开,两个人开着车踏上了新的旅程。
真壁义男在录制给佐和的录音中说:“被逼至极限的人的光辉,会超越极限,从而作为自我存在而觉醒,这会成为足以移山的力量,那座山就是每个人的心灵,虽然可能只有0.5毫米,但这些毫米聚集到一起,朝同一方向移动时,就成为革命的开始。”
佐和与真移动了,即使力量微弱到在大局中毫无作用,但真在乎,佐和在乎。迷茫与崩溃,爱与被爱,我们知道。
文 | 慢小姐
编辑 | 福尔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