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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松延路一条冷清的副街上有座黄褐色的爬满蔓生植物的三层小楼。是民国早期的一座西式建筑,叫棠樾公寓。现在也称知青之家。
从新世纪第十年开始这里曾住着15位在网上相识而走在一起的老知青。第一年年末,李老师肺癌去世。人走得平静安祥。大家难过和忐忑一天后,就开始讨论下一个可能是谁?以便做好特殊照顾。
他们是身患绝症的孤独者。按现在说法叫做“抱团终老” 至今已经陆续有7人在临终关爱中相继离世。他们每人都签署了临终前不抢救不开刀的书面协议(但可以用一切减少痛苦医疗的方法)。同时也签置了遗体捐献书。
下一位可能是谁呢?推测是朱大军。最近连续高烧二次。
朱大军曾是北大荒兵团知青,退休前是某歌舞团首席小提琴演奏员,一头李咏式泡面卷发,极有艺术家气质。他能拉多首世界名曲。他来这里整二年,整天沉浸在音乐世界里。葛晓每次让他拉《梁祝》,每次都被他推脱。他说:“太伤感!既能化蝶跟谁翩翩?”他有生理洁癖,年轻时把女友当女神。谁知婚后却不能容忍妻子的“邋遢” 早早离了婚。
葛晓说朱大军:“老头拉琴,老生常谈(弹)越发无趣。”大军逗她:“若有趣和你谈一场生死恋。”她骂他“看似正经,却老不正经。” 不过她曾在日记里暗示:“咱们搭乘的是生命中最后一班列车,何不轰轰烈烈的爱一次,也许爱的力量能使列车速度减缓。”在这里她与大军最能聊得来,虽不能像年轻人撞出激情,却能不时擦出火花。
她的到来使原本以下棋打牌聊天为主的传统活动转向更加有趣而科学的沙龙活动。最近活动取名“回首望”在一次回首望子活动中规定主动“交待”自己曾经的“罪孽”,让一件内心愧疚的事情变得开朗起来。大军就是在一次沙龙活动中交待自己在当知青时偷过老乡的鸡吃,当然也有件让他终生难以忘怀的爱情,他给她拉过世间最美的曲子《梁祝》并指天发誓:“天地合乃敢与君别。” 可就是因为一个回城指标就抛弃了她。使他至今都认为自己是个懦夫和感情骗子。发誓今后再也不拉《梁祝》
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老王交待,当年血气方刚因为打架吃亏,就写“反动标语”嫁祸本村有地主成分的青年李某,使其关押三年。葛晓的故事颇具传奇色彩。农村插队时曾有两名男知青为她打架。获胜者把她拖入玉米地企图强奸,被她一口咬断耳朵而成名。1979年云南知青大逃亡她是策划者之一;也是为返城“抬尸”游行的参与者。
日子就这样过着。患白血病的大军因“熊猫血”至今等不到合适的骨髓配形陷入焦虑中。葛晓从他的琴声里就能听出他心不着调。
这天正在练书法的老王突然不省人事,未送到医院就停止了呼吸。原因是糖尿病引发的心梗,虽然身边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但大家还是庆幸老王死得毫无痛苦。
丧事一过,葛晓对朱大军说:“大军,下一个你猜是谁?”他讪笑:“反正不会是我。”他的话还是灵验的,一下确实不是他。不过离他越来越近。那一年春节后,他等来好消息,终于等到Rh阴性血型的供体,却轻而易举让给了一个排在他之后的一个8岁男童。他给葛晓解释,对生死已参悟透彻,孩子可就不一样,人生才刚开始。
从秋末开始,大军高烧不退。在医院重症病室的床上,他对葛哓说:“一朝秋尽君郎老,琴息人亡两不知。”之后,就倒头停止了呼吸。那天她哭天抢地似乎要流尽一生眼泪。
人生匆匆,转瞬即逝。最后一名胃癌患者王先生病逝后,葛晓也离开了这里。离开的那天是个黄昏,整个副街静悄悄地。只有公寓外墙壁上的蔓生植物更是翠绿。
她是走“后门”住进公寓的,来时她曾说是尿毒症患者,并有医院诊断书为证。走时她说自己其实是个体验生活的作家,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记录这群建国以来承载使命最多的五零后患者的生命最后一刻。她讲述的经历却是她已经病逝的胞姐葛晴的过往。